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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好像是个告别的年份。
就在今天,先是清晨传来消息,北京人艺院长任鸣去世了。到了接近中午,又一个悲伤的消息传来,写出《难忘今宵》《我的祖国》的著名词作家乔羽先生,去世了。
一向避讳谈论生死的国人,在一位位大家的去世消息面前,不得不直面生死逝去的话题,因为这本就是人生的一部分。每个人都终将迎来一场告别。
而就在昨天,我刚刚看了一部有关生死的电影,或许也因此,对于生死,有了更深的体悟——《人生大事》。
为了观看这部电影的首映场,我从广州赶到了佛山,没想到,许多观众,竟与我同路。
其实之前传出的点映场口碑已经爆棚,但当我亲自坐在影院,才真正切身体会,什么是“整个电影院的人都在哭”,又为什么在112分钟的电影结束后,还有那么多观众坐在影院里听完片尾曲,仍然不舍离去。
当我最后走出影院的时候,一抬头,星光满天,手机里发来一条父母的微信,顿时觉得,活着真好,有家人可以记挂,也被家人记挂的感觉,真好。
从电影传出的口碑看,它显然已经具备竞争年度国片的水准。点映后,淘票票、猫眼都开出9.7的超高评分,创下淘票票过去三年剧情片和家庭片点映的最高评分记录,九成观众打了9—10分,十分了得了。
而点映及预售票房也已突破1000万。
一个国产电影鲜见的题材:殡葬业,一个中国人避讳谈起的话题:“身后事”,却被第一次当导演的刘江江,拍成了一个这么温暖的故事。导演给了观众一部超出预期的电影,也带给我们一个前所未见的朱一龙。
毫无疑问,在中国影市已经冷清了快半年后,《人生大事》将是重振影市的一枚重磅炸弹。
但影片的意义不止于此,而是它或许可以告诉我们,在经历了这段特殊的日子,面对了一场场告别后,逝者化作了天上的星星看着我们,活着的人,该怎么活?
亮点一:“痞子“朱一龙+”小哪吒“,这对“父女”是上天派来笑死我的对不对
中国文化,讲究“死者为大”。
婚丧嫁娶,生老病死,自古就是人生大事。可帮人处理后事,却是一件“不招人待见”的工作。
本片讲述的就是一个殡葬师与一个“小哪吒”之间的温情故事。
朱一龙饰演的主角莫三妹是个殡葬师,地道武汉街溜子。
家里姐姐叫他三丫头,老爷子看不上他,他刚和情敌打架进了监狱,出狱只好子承父业做起来殡葬一条龙,其实是盼着老爷子把房子过户给他,转行做婚庆。
爸爸不疼,姐姐不爱,每天混混日子。
直到有一次,他接到新工作,帮亡者更换衣服,努力地扛棺材。
一边干活,一边用武汉话高喊行业术语:“宽脚穿鞋走大路,平安走过奈何桥。”
但习以为常的工作却被逝者唯一的亲属——鬼马精灵的小女孩武小文打破了,奶奶过世后,她成了孤儿。
少不更事的她以为莫三妹把奶奶带走了,跟到了殡仪馆,差点把另一场丧礼搅黄。
这两人的关系,有点意思:莫三妹左手上,有一个“紧箍圈”样式的手环,象征孙悟空。
小文乱糟糟的头发上,红发绳绑着两颗团子头,貌似哪吒。
难怪气急败坏的莫三妹冲着“小哪吒“喊,”你是上天派来毁我的是吗?”结果还中了“一枪”。
没想到“小哪吒“自己离家出走,一路打听到莫三妹的住处。操着一把火尖枪直顶着莫三妹向他“要”外婆,因为她以为外婆在那个大盒子(棺材)里面。
小孩子不懂生死大事。莫三妹也不懂解释,更没想到“请神容易送神难“。
外婆一死,“小哪吒“的去向成了问题。
家里的亲戚互相推托,没人愿意抚养小文。孩子一个人窝在墙角,孤苦无依。
屋外的莫三妹一边烦得要死,一边又于心不忍。
最后他嘴上跟兄弟说,“老子就是见不得这群妖魔鬼怪欺负人”。要收养孩子,他还没资格,只能和好兄弟两口子一起把孩子收养下来。
没想到这能改变他一生。
以殡葬业为背景的影片不多见,故事也没有把死亡这件事整得特别悲伤,而是穿插了很多笑点,尤其是这对特殊“父女”的互动。
有场戏是男主晚上睡得正香,忽然被水浇醒,发现是“小哪吒”的夜尿。他气得发飙,“要尿,去厕所”,没想到小文说她怕。
“厕所有什么好怕?”小文一指,厕所门口两个纸娃娃,看得人心惊胆战。
莫三妹:“他们是纸糊的,假的。”小文对着怀里的布老虎说:这是外婆给我做的,它有名字,叫豆角。
莫三妹反应就是快:他们两个也有名字,男的叫黄瓜,女的叫——茄子。
片中这样的黑色幽默很多,不是膈肌你让你必须笑,而是自然铺展在故事里,让人笑得很舒服,就像两“父女”的故事,并不是硬煽情,而是祖孙三代人, “一物降一物”。
莫三妹的爹治他,他管小文,小文会爷爷修理莫三妹的时候出来“护爹”。
日子久了,那个讨厌眼前的生活,厌弃自己的人生,和老爹天天吵架的莫三妹就被孩子的纯真感染了,开始学会当个爹,参加孩子家长会会穿上帅气正装,像个大人了。
烟火升腾之间,故事那个男人被封印的心,又复苏了过来。这对“父女”,从开始互相厌烦,到最后不离不弃。
观众则进入有笑有泪的剧情里。笑着笑着,发现世间的温情与暖意,忽然就落入心里。
我真是喜欢片子里的里的莫三妹,痞痞的风格带我们领略直男养孩子的搞笑场景…但直起来也很可爱。
在双方感情渐渐升温后,对孩子的真情告白,听上去也是直男风四溢:唉,你以后不会忘了我吧?
《人生大事》是一个掺着现实和童话的故事。
如果没有童话,那么现实只有一眼到头的匮乏;但一味逃避到童话里,又将失去生活真实的触感。
现在的故事,刚刚好。
亮点二:武汉话接地气,有嚼头
作为一个武汉人,影片的一大亮点不得不提:武汉话。
武汉话一出口,影片的生活气就升腾而起。
包括主角,片中几乎所有人都操着熟练的武汉话,中间还穿插一些川渝方言汉普,当然也有普通话。但普通观众理解武汉方言毫无压力,反倒感到很好听,很亲切。
各色人等完成的武汉话大全,融合成嘈杂无序而又韵味十足的交响曲,融汇于武汉这座市民城市。影片更有味道了。
主演朱一龙本身就是武汉人,但这只是导演刘江江选择武汉的原因之一:武汉是最能体现人间烟火气的一个城市,这个城市和《人生大事》的气质是严丝合缝的。
作为武汉人看电影会更有亲切感,光是我认出的武汉标志景点,就有长江大桥、二桥、白沙洲大桥、二七长江大桥,江滩,江汉路,市二医院,貌似还有协和,扬子街,唯一的瑕疵就是武汉市区内禁止随意燃放烟花爆竹,为什么我说这几乎是影片唯一的瑕疵,看到结尾你就晓得了。
导演说武汉是一个特别生动的城市,烟火气非常浓,电影恰恰是站在葬礼的角度在讲生活,想要的就是那种鲜衣怒马、活色生香、充满烟火气的故事,武汉就是一个让你感受到活着真好的地方。
一点不假。
不仅是这座城市本身,还有武汉人。片中所有角色都在忙忙碌碌地生活,过日子,他们吵起来哭天抢地,骂起来天昏地暗,但真遇上事,也不玩虚的,也真讲义气。
比如莫三妹这一家,包括他的兄弟,都是标准的武汉人性格:刀子嘴,豆腐心。
武汉方言也给力。
比如一开始面对小文的死缠烂打,莫三妹忍无可忍地说出真相,用的就是武汉话:“你看到那个烟囱没有 你外婆被烧了 变成烟了飘到天上去了 不见了 消失了 你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你明不明白。”
最后那个“明不明白”的尾音,就像在我心里烙下一个印。
很多台词用武汉话说出来,特别有味道,比如这句,“外婆再也回不来了,但是我不害怕了,因为我有家了。”听到这里,你都不会发觉自己落泪,不小心一抹脸,才发觉泪已倾盆。
最有哲理的是这句,“人生就像是一本书,哪个都会翻到最后一页,有的结尾画上的是句号,有的画上的是省略号。”
这些有滋有味有嚼头的武汉话,不仅剧情变得合理,让观众感受到烟火气,回头琢磨琢磨,又觉得意味深长。
亮点三:开头笑得欢,片尾又觉得纸巾不够用
和武汉这座城市一样,这是一部有笑有泪的电影。
它的前半部分使劲搞笑,笑点一是集中在各个角色的性格碰撞上,二是丧葬行业在现实中也可能遇到的黑色幽默。
比如有个老人决定办场活人葬礼,正在体验风光大葬的感觉,平日不关心父亲的子女带人来砸场子,还跟莫三妹打成一团。场面又荒诞,又好笑,又透着现实的意味。
又比如莫三妹的丧葬用品店开在小巷里,而它对面,就是一家婚庆用品店。看莫三妹和对面老板娘斗嘴是我观影中固定的快乐。
还有小哪吒和莫三妹的的对手戏,真是自然又好笑,满口脏话的三妹会让小哪吒别成天把“老子”挂在嘴边。
小哪吒吐口水擦三妹脸上,说是给他伤口消毒的戏我笑抽了。
给爹拉生意的戏也很好笑。
但这些好笑的段落,又带着暖意,过去谁会在乎莫三妹身上的伤呢?现在有小文在乎了。
电影前期笑点很密集,确实能让人笑到肚子疼。而中后期画风则逐渐转向,观众眼泪就收不住了。
比如莫三妹打了无数电话,找了无数人,只为修好小哪吒的电话手表,因为那里面有外婆的语音记录,直到最后观众听到那段简单的几句外婆留给小哪吒的语音才明白,这一切有多珍贵。
因为语音里的人已经不在了,这是外婆能留给小哪吒的,最后的话了。
每个人都会经历死亡。人活着就会害怕失去。但失去总会到来,所以拥有的才更珍贵。
随着小文的母亲归来,后期的煽情泪点也逐渐增多。
有场戏是莫三妹趁小哪吒熟睡把她送上车交给她母亲,小哪吒被吵醒了,汽车启动,三妹忽然又后悔,在雨中拼命去追车,明明知道这是导演引诱我哭的“诡计”,我还是哭得一塌糊涂。
也是因为小文的闯入,莫三妹终于开始正视和父亲的关系。
一开始我们和三妹一样以为,父亲看不上这不成器的儿子,心里只有早逝的二哥,连小店的房本都始终揣在手里。
但直到老莫去了我们才和莫三妹一样后知后觉,老莫实际上很爱儿子,房本一直给他备着,虽然会说二哥有多好,但其实能让他骄傲的就是三丫头!
所以看到莫三妹说,“我当初是那么讨厌你的教育方式,可当我成了父亲后,却潜移默化的用了你的教育方式。”我的眼泪也是又一次断了线。
那个替别人种星星的人,也有了自己的星星。因为“天上的每一颗星,都是爱过我们的人”。
观众就像是跟着三哥与老莫、小文与外婆一起经历了几场生离死别,虽然是讲生死,但影片并不让人感到恐惧阴冷,反而充满了幽默和温情,看得人笑中带泪,泪中带笑。
所以当最后烟花绽放的瞬间,天堂寿衣店五个人一起望着夜空,闪烁的星群中,有着他们思念的人,而他们,是种星星的人。
此时片尾曲响起,没办法,我又破防了。
亮点四:朱一龙演到让人不敢认,“小哪吒“绝了
所有的演员表现都很好。
突破最大的,当然是朱一龙。
圆寸头、花衬衫、大裤衩、金项链,配上一口武汉方言。又是吐痰又是点烟。怎么“不帅”,怎么来。
但你看这一连串肢体动作,又不是摆造型,而是用这些演出了角色刚开场的自我厌恶。越装不在乎的人越在乎。
朱一龙好像也从未演过这么怂的角色,去找女友,突然一个大男人从浴室大摇大摆出来。
本来是上去质问,却三两下就被对方摁住。要多丢脸有多丢脸。
但这份“痞”,也暗藏端倪。
不体面的事,但得有人去做。因为要帮人体面。
表面很没谱的人,骨子里却是赤子之心。桀骜不驯、吊儿郎当背后,其实是善良与温柔。
仗义每多屠狗辈,看起来荒唐的人才是最纯真的人,不然他也不会接过小文这个亲戚都不要的“包袱”。
朱一龙演出了角色的两面,也演出了人物的改变。
一场戏是他被小文感化后,帮着前女友拼好了她丈夫——就是之前把他摁在床上的情敌的遗体,前女友冲着他鞠了一躬,朱一龙脸上露出一丝慌乱。
他终于放下往昔,在家属的感激下找到了殡葬行业的意义,门口的招牌换新,往昔那如浆糊的日子也重启。
朱一龙的表演,从始自终让我信服。
杨恩又饰演的武小文则让我惊喜,国片又多了一个会演戏的小姑娘。
小演员选得特别灵,角色野性,眼神倔强,口头禅是“老子”,丸子头,抱着一杆红缨枪,人称“小哪吒”, 导演小文写的判词是“有情有义无法无天”。
但其实她只是想找到安全感,一觉醒来,外婆去了,她整个人像被点着的火药桶,可莫三妹出现了,一物降一物,小女孩天真可爱、聪明机灵,为人仗义,就都在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了。
两位演员最佳的一场戏,是小文走丢这一幕。
朱一龙一接小文母亲电话,孩子丢了。 整个人火急火燎到处都没找到人,回了寿衣店 ,突然听到小哪吒喊“三哥”,冲上去就是一通吼:“你大半夜的瞎跑什么啊你,你跑丢了怎么办?”
结果小哪吒哭着像背书一样说:我的爸爸叫莫三妹,我家住在我家住在延江市雨花区槐安路七十三号上天堂,我不会丢。” 很简单的一段台词,却力道千钧。
这段戏我的眼泪没停下来过,周围也是哭声一片,我想心肠再硬的人听到了这句话也会瞬间破防,两位演员的情绪爆发力真的太强了。
光一场戏就值得两个电影节提名。
最后也要夸一下客串的吴倩,当年灵气逼人的“小默笙”,演一个成熟的角色,完全把人物抓住了。
果然最好的故事真的就是藏在市井的“烟火”里。
朱一龙的寸头,小女孩自然的演技,一句“我爸爸是种星星的人”。
不刻意煽情,才最动人。
写在最后:终于有一部国产电影,教我们面对人世间的生死
我真的很爱这部影片,片名很“大”,但切入点很小,故事和人物都也很小,但把一个小故事讲圆讲好却不容易,影片做到了。
看报道才知道导演刘江江的爷爷从事木匠,经常给村里的人制作棺材,后来导演又去河北、青岛、天津、武汉都转了一圈,采访了很多入殓师, 难怪出来的东西,这么讲究。
不光是懂行,更是整部电影,带着一种对于生与死的尊重。
监制韩延拍过《滚蛋吧!肿瘤君》和《送你一朵小红花》, 他说“中国人天生对死亡有敬意,之前很多人会回避,甚至觉得晦气,去排斥殡葬从业者,我们用这部电影把他们的生活做了展开,其实他们是我们应该去记录的一批人。”
有心了。
《人生大事》的英文名为《lighting up the stars》,也即是“殡葬师是种星星的人”,影片也拍出了一个殡葬师的使命:陪伴逝者走完人间最后一程,送往天上化作繁星。
这特定的仪式不是晦气,而是承载着生死之间永恒的道别。
我相信影片凭借过硬的品质+有笑有泪的氛围+超强演员表演这三副王炸,一定能受到观众们的喜爱,并带动国产电影市场再度扬帆起航。
但最重要的,还是影片的意义。
如何面对生死,是贯穿人一生的课程。
过去的两年,其实也是普通人面对“失去”的两年。身为普通人的我们,都经历了不同程度的风雨。
但人生终极的考验,是接受死亡,绝大多数时候,我们都无法做好“准备告别”。
片中的小文离开了外婆,也并没有被生活抛弃。莫三妹没了爹,他还有店子和小文。
生者好好活着,才是对逝者,最好的告别。
活着,就不是容易的事儿,失去乃家常便饭。但就算为了逝者,也得把这辈子,好好过下去。
《人生大事》,虽以“死”为切点,落点却是“生”。
因为“死去”折射的,恰恰是“活着”。
活着,如何在困苦中与生活和解?其实都在电影的一句台词里——“人生除死无大事”。
既然世上除了生死,都是小事,我们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,珍惜眼前一切美好的情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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